查无此人

远近(完)

【无良鸽子顶开了炖汤锅盖
【对前文有兴趣请点进鄙鸽头像
【年内结束了,祝各位跨年快乐

(十五)

冬天的捷克小镇是很漂亮的,白雪覆盖在红色屋顶上的景致无论何时都能让人心情一亮,只是冰冷的空气对行人有些不友好。

长久的、覆盖在每个人头顶上的乌云已经散去多时了。

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有。

切嗣他没有回来。

而在那段沉郁的时间里和她共处一室的人,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爱丽丝菲尔已经越来越少想起他们了。呼出一团白气,她把此刻突然上涌的追忆归罪于独身一人太久和寒冷的天气。

也许有必要来一杯暖和一点的东西,回家的脚步轻快地转了个方向,朝附近一家常常光顾的小酒吧走去。

你们看,我一切都很好。爱丽丝菲尔如此默诵,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喃喃到底要传达给谁,她也懒得细想。

推开【Eden Hall】沉重的木门,暖黄的灯光、饮品的香气和并不刺耳的笑闹喧哗一如既往地攫住身体,爱丽丝菲尔感到一阵放松,嘴角不由自主地漾开一抹笑意。

老板兼调酒师站在吧台后擦拭着杯子,看到熟客进门也扬起一个笑容。他总是在微笑的同时把眼睛眯起来,表情里的顽劣总让爱丽丝菲尔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欢迎光临——外面已经很冷了吧?先来一杯热牛奶?”

“我也会想喝点带酒精的东西,卡莫先生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小看我。”

酒吧可不能让单身的漂亮女士把自己弄醉,调酒师一边这样说一边笑呵呵地摆弄起广播——像爱丽丝菲尔这样独来独往的客人,除了和他聊天,就只能听听电台作消遣了。

今天的内容实在有些沉闷,播音员报道着法国巴黎的近况,战时这座美丽的城市差点在德军的命令下被毁于一旦的说法一晃而过。

“——而同样是一个德国人保住了它。”卡莫把热气腾腾的杯子推到爱丽丝菲尔面前的同时突然这样说。安静地听着节目的爱丽稍稍被吓了一跳,她还没开口询问详情,就被背后刮起的一阵喧闹打断。

几个热情的本地人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旅行者的年轻人进了酒吧,许多人拥过去拍他的肩膀,举着酒杯向他致意。

爱丽丝菲尔就着热烈的气氛转向一个老者询问,原来是这个来旅行的年轻人帮忙打翻了一个当街抢劫的流氓,刚把人交给警/方就被一起见义勇为的路人拖进了酒吧。

高大的青年局促不安得有些不同寻常,似乎不只是因为不习惯被人群包围着如此对待。老板从吧台后走出来,示意众人安静些。他分开人群走到旅行者面前,试着用英语问青年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帮助。

“没...没什么。”青年嗫嚅着,他不停地搓着两只手,盯着自己的鞋面。良久,或许是感受到酒吧老板奇妙的坚持,他才深吸两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轻声开口,“我是...我是德国人。”

老板毫不迟疑地向周围复述了他的话。

一瞬间的小小静寂短暂得几乎像是假的。老者率先爆发出大笑,环住青年的肩把他拖到酒桌边。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在一片叫嚷加酒的声音中,即将忙得脚不沾地的老板转头冲着爱丽丝菲尔眨眨眼,笑得有些得意。

“任何群体代表不了个人,任何个人也代表不了群体。”卡莫在重新能回到吧台后和爱丽丝菲尔一起听广播时这样说,温和地注视着和众人坐在一起豪饮啤酒的外乡人。

爱丽丝菲尔同样以发自内心的笑容回应,电台节目已经谈及起肖尔铁茨——被巴黎人感谢的曾经的“敌人”。

“我们这里其实也有一个肖尔铁茨。”老板在吧台后重新忙碌起来,同时却语出惊人。

爱丽丝菲尔握酒杯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对自己联想起某个人的迅速程度感到心情复杂。

“现在说出来也无妨啦。”老板误会她兴趣浓厚,特意翻找起什么名单来,“你也知道...我在战时是个流浪的情报贩子,手上有一点不轻不重的内幕...在德军撤退前,这里原本会被炸毁交通干道和蓄水站之类的...那些疯子连这样的镇子都不想完整地留给别人了。”

“曾经形势有多严峻,您也记得吧?不止是这里,周边的德军头子,大多收到了这样的命令。”老板终于找到一张薄脆的旧纸片,小心翼翼地递给爱丽丝菲尔。

“这个名单上是当时拖延到最后,没有把命令执行下去的军官。啧,希望这些家伙运气不坏...”

爱丽丝菲尔没能听进去卡莫之后的话,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假名”上,那是它的主人亲口告诉她的。

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她仿佛回到了听着那张老唱片,攥着一张涂涂改改的便条的那天,悄悄抚着一行落款,眼眶湿热。

(十六)

爱丽丝菲尔想起了自己和【Eden Hall】老板相识的契机,一杯调酒,一杯...咖啡。

经济条件允许那么一点奢侈后,她开始尝试家附近的一些酒吧。

每次都要不经意般地问一问调酒师,有没有一款往咖啡里加威士忌的饮料。

奇怪的是,这些调酒师们的反应都很困惑,有的当即表示可以调制,但是味道和当初那一杯大相径庭。

爱丽丝菲尔几乎要以为自己当时喝的是一杯某人瞎捣鼓出来的原创作品时,在卡莫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您说的是爱尔兰咖啡吧。既可以当作咖啡又可以当作调酒,现在知道它的人还很少,不过我觉得它潜力无限哦。”

卡莫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内行人,兴致勃勃地讲开了,爱丽丝菲尔不得不告诉他是以前和朋友一起喝的。

“...那个时候就知道爱尔兰咖啡配方的人?那估计也是从柏林机场那位那里——”卡莫自顾自的碎碎念顿了一下,他换成爱丽丝菲尔能听见的音量问道,“您和您的朋友...呃,现在还好么?”

爱丽丝菲尔只能告诉他那位朋友回了祖国,她敏锐地感到这杯酒里也许有什么故事,却没有力气再问。

在与“亚瑟•潘德拉贡”这个名字重逢的这个夜晚,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准备好听这个故事了。

卡莫总是一个很乐意讲故事的人,他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曾经在都柏林的机场,一个酒保爱上了一位只点咖啡的空姐,为了她能够品尝自己的调酒作品创造了爱尔兰咖啡。在她被调离前的最后一杯咖啡,酒保将自己的眼泪抹在了杯口,而她始终什么都不知道。

“她走后,他把这个配方赠给了许多人。包括我,大概也包括您的朋友。”卡莫把第二杯爱尔兰咖啡摆到爱丽丝菲尔面前,“无论故事寓意如何,重要的是这杯咖啡本身的温暖不是吗?我们经常感叹,它让人打起精神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爱丽丝菲尔喝完了第二杯,浑身暖洋洋又有些恍恍惚惚地向卡莫告别。

夜已经很深,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回家去。

“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起任何事。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

爱丽丝菲尔当真想起了每一个人。

慈祥的祖父是自己的第一个音乐老师。

人行道边一个老人拄着拐由着孩子牵着自己前行。

青梅竹马的卫宫切嗣长大后越来越严肃。

路灯下一个黑发男人叼着香烟。

乡下的亲戚和动物们总是很欢迎她的拜访。

街对面有人牵着宠物悠悠路过。

一直没有告诉波洛克,他的酒很好喝。

原来卡莫的笑容看着眼熟是因为像他。

那个人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和温柔的绿眼睛。

自家楼下站着一个人。

灿烂的金发,温柔的绿眼睛。

风尘仆仆的样子,仰头专注地看着她原本的房间,甚至没有注意到本人正在靠近。

爱丽丝菲尔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四目相接,那双沉静的绿眼睛立刻慌乱起来,阿尔托利亚似乎开口说了什么,爱丽丝菲尔选择充耳不闻。

因为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狠狠扑进胆小鬼前军官的怀里。

——她吻住她的时候,世界暂停了一下,微笑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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