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式剑】剑与蔷薇 第三章

两仪式——现在应该叫“织”——直奔睡房的动作过于敏捷,被撂下的侍女和王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反应过来的侍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王此时就坐在矮桌边,出于礼数她是绝不可能动用什么非常手段把这位不得了的新主人再请出来的。
您倒是也稍微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什么礼数都要尽的侍从啊!“哟”原来只是您惊世骇俗的第一步吗!
欲哭无泪的侍女小姐紧张地偷偷去看王的脸色,却没有发现什么雷霆震怒的前兆。
久闻王上私下宽厚温和平易近人的她深感人言不虚,敬仰之心瞬间又上了几个台阶。
阿尔托莉亚起初当然是讶异了一瞬,但这样的“言出必行”,比起身为王却被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冷落的恼怒,她涌上来的情绪却是纯粹的忍俊不禁。
不知怎的,似乎很难对这个自称名为织的女人生气。
“陛下真不是对人一见钟情了么?”梅林满含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起来,阿尔托莉亚顿时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可能,她至今对这种事毫无概念。
不过也许在这里待上一时半刻会对想清楚这件事很有好处。
念及于此,阿尔托莉亚挥手示意似乎有些心力交瘁的侍女退到和室外,留她自己清净清净。
侍女恭顺地应声称是,退了出去。
不过那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把小小的疑惑抛诸脑后,王盯着内室的门,琢磨着自己到底怎么看待门内估计当真已经安眠卧榻之上的人。
一片混乱的朝堂之上向她走去,真的只是放任了自己奇异的直觉。
抬起她的脸孔细细端详时,饶是见识过许多堪称“绝色”的美女的自己也忍不住惊艳。
临时起意过问瑞格蕾尔夫人是否能把她留在宫中时,她仿佛一瞬间剥下假面般散发出的判若两人的清冷气质。
漆黑如墨的眼眸与自己对视时闪烁的幽蓝光芒——
对,就是这个!阿尔托莉亚猛地站了起来。
那时织的目光明澈犀利,裹挟着危险的气息,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自己是被那双眼睛迷住了吗。
七拐八弯这么久,得出来的答案还真有够离奇有够丢人。王狠狠地拧了拧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发烫的脸。
她确实与众不同——内心深处,王没有忘记怀疑她是那个不可思议的刺客的第六感。
但那终归是自己都越想越举棋不定的所谓直觉,更连一星半点的实证都没有。
退一万步讲,真是如此,那么她百分百只是个被雇佣的高手了——被安置进宫后活像只困倦的猫咪,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的气场,眼神里也没了那股让人心惊又心跳的狠厉,显然对王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阿尔托莉亚感觉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脑子倒是越来越稀里糊涂。
现在自己想做什么?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在内室的门外了。
鬼使神差地,王轻轻拉开了通往内室的纸门。
也许,再对上一次她泛着幽蓝光泽的眼睛的时候——还能明白一些什么。
日后跟梅林说起这段故事时,老流氓国师听到此处笑得十分意味深长,那心领神会的笑容叫阿尔托莉亚颇有些难为情。
“王啊,您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要找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
“您只是突然想再看一次她那种特别的眼神,不是吗?”

“织”果然已经沉沉睡去,身体自然地蜷曲起来,呼吸均匀绵长。睡梦中的她面容看起来柔和可亲许多。
总算有了一点年轻女孩的样子。
看着她的睡颜冒出这样古怪的想法,阿尔托莉亚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话说……怎样才能让她露出那种仿佛可以将人穿透似的眼神呢?
近距离凝视着她的脸想得太过出神,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把散乱的黑发捋到耳后时都没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秒,天旋地转。
大抵是一团乱麻的思绪让反应都变得迟钝,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阿尔托莉亚的脊背已经触及床榻,被式跨坐在身上控制住了身形。
好在当年实打实用武力打下江山的王也不是吃素的,牢牢捉住了式电光火石间毫不留情地袭向自己脖颈的手;另一只手也趁机反客为主地扣住式的手腕。
……性命得保,接下来就比较尴尬了。
僵持不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阿尔托莉亚仰望着冰美人没有多少怒意但依旧写着“我需要一个解释”的脸,张口结舌。
而两仪式,她当然在阿尔托莉亚拉开纸门的那一瞬间就醒过来了。虽然王已经体贴地刻意放轻了脚步,但若是被一个非专业人士摸进睡房都不醒,简直有辱杀手的职业素养。
以式的功夫,她甚至轻松判断出了进来的是那个当今王上而非侍女。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原则,她是打算装睡到底的——可来人最后不仅站到了自己床边,居然还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对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脸上抚过时,本能先于意识从身体里蹦了出来,行云流水般的攻击技迅速把这幅理论上还有点浪漫的画面破坏得乱七八糟。
还好王架住了自己不假思索的最后一击,否则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式知道自己刚才霎那间不经意又显出了杀手的气场,但在这个人面前若说暴露,朝堂上的对视早就已暴露了七七八八,因此她也不甚在意。此刻她更想知道王溜进自己睡房还做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最后招致被自己当成坐垫的结局的理由。
该说是特别过头还是真的生性寡淡呢,看着对方微眯着眼缓缓俯下身来,脸越凑越近,阿尔托莉亚绝望地意识到“织”显然对过分亲密的姿态心静如水,并且毫不在意挑战自己的极限。
往好处想,至少自己本来的愿望已经达成了……王在内心干笑着安慰自己。
无防备地被狠狠拧转身子摁在床铺上时,那一瞬间阿尔托莉亚确实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双眼睛含着冰冷杀意时的样子——如宝刀出鞘,锋利而优雅。
好美。
……虽然现在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也同样别有一番清冷锐利的风情,比之前也不遑多让。
式在两人几乎可以气息相通时停了下来,直直盯着阿尔托莉亚的眼睛——看她摆出的这幅坚决强硬的姿态,想必在她讨出个说法之前是要把这个暧昧至极的姿势维持到底了。
可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啊!说我完全只是心乱如麻迷迷糊糊临时起意不受控制你信吗!阿尔托莉亚抬眼和这个视“王”为无物,某种意义上俨然已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对视,试图用眼神里的崩溃和无辜说服对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式开了口,语气里还残留着一点在和室里应付时的困倦:“批准我睡觉的是您,进来打搅的也是您,您这行事风格我还真弄不明白。不稍微解释一下么,陛下?”
近在咫尺的唇瓣开开合合,脸上也感受得到她呼出的热气,阿尔托莉亚只觉得口干舌燥手脚冰凉,热度全集中到了躯干,在身体里幽幽地燃起了一把火。
王今天第一次着魔,是莫名在意恶劣老师梅林的话,深夜造访了这座和式庭院。
第二次着魔,是推开门走进了内室,走到了她床边。
第三次着魔,是鬼使神差般抚上她的脸,理了理她的碎发。
这是第四次。
王忽然微微抬头吻上她的唇,封住她所有未出口的抱怨。
趁着式的错愕,阿尔托莉亚轻轻舔舐描摹她的唇形,迅速长驱直入。
式唇舌微凉,连同阿尔托莉亚尝到的味道也似乎带着一股幽幽的冷香,但她却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温度是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更加感到欲罢不能。
辗转深入,式的芬芳不自觉地刺激着阿尔托莉亚的感官,仿佛有电流从脊柱走窜至大脑,让她越来越昏昏沉沉。
两仪式觉得这个王已经远远不是莫名其妙能够形容的了。
光是——为了摆脱这种程度的窘境,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怔忡之间,已经被趁虚而入。呼吸的空气被反复掠夺,不像自己的嘤咛喘息不断积聚,似乎很快就要压抑不住。
身处王宫之内,式用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还不能真的得罪这个正吃自己豆腐的疯子。
何况有护卫就在和室外待命,她也不想弄出什么大动静惊动了他们,让现在这个场面在宫里被大肆宣扬。
该死,只能任她予取予求不成。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支配的不快让式一下子清醒很多,几番尝试之下,终于让自己被死死扣住的手腕摆脱了钳制,她猛地直起身,飞快地和王那张迷蒙的俊脸拉开了距离。
两个人都有些微微的气喘,相对无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人面色都沉静如水。
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吓的。
式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瞪视着阿尔托莉亚,眼睛稍稍闪过一点怒意。
竟然也就没有别的了。
阿尔托莉亚则是被自己的行径深深震惊,一时间静默无言,反倒正好维持住了气场。
等她取回神智,式已经翻身起来,盘腿坐到了大床的另一边,口气依旧七分淡漠三分困倦:
“您转移注意的小动作还真有够独特,我不过就是问问您的来意而已吧?”
……这女人刚刚真的有被自己强吻过吗?
式背靠着墙,月光从一旁的纸窗里透进来,将她的脸纤毫毕现地映在阿尔托莉亚眼底。
阿尔托莉亚真切地看到,式看着她的神情与之前别无二致,那张神情冷淡的脸上一丝波动也无。
……好像真的,完全无所谓啊。
意识到对刚才一幕感到尴尬慌乱的只有主动出手的自己而已,王深深觉得有够丢人。
她也翻身坐起,目光直直看向式,试图拿出身为王的威势:
“整个王宫都是我的,我来我的房间看看我的人,难道不行么?”
对方的厚脸皮似乎超出想象,饶是式也不由愣了一愣,但脸色依旧毫无波动,她歪歪头思考了一阵又很快放弃,于是换了一个现实得多的问题:
“你——您,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等等,好像,确实?!
阿尔托莉亚的脑子终于正常运转起来,这里是被她看上留在宫中的“织”的房间,现在到了这个时间点,任谁都会以为王要留宿于此了吧。
“……随便您吧,我可真要睡了。希望您别再做那些奇怪的小动作,如您所见,我睡糊涂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式还是那个镇定自若的作风,理直气壮地在别人的地盘威胁了一番别人以后,当即翻身就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阿尔托莉亚也只能收拾收拾自己,小心翼翼地躺下了。
一片昏暗中,王长久地睁着双眼,感受着自己比平时鼓噪的心跳声。
她从不缺少爱慕者——并且这支庞大的队伍中男女兼有,只是她单纯地从未动心,无论对谁。
她的老师、同时也是情场老手的梅林常常笑着调侃道,即使是自己这只老狐狸也算不到王什么时候能解决终身大事。
她也只是附和地一笑,但心里却不以为意——她无法理解那些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也难以想象爱上某人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王想。
而现在她和一个也许是她见过的最古怪的人一起躺在床上。距离很远,但她却没来由地紧张——不久之前她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正是这个人,把她变得奇怪起来。
好学生阿尔托莉亚想,明天也许有更多的问题要问梅林。
几乎无眠的一夜过去。
天色很早时王便离开了和室。出乎她意料的,明明十分困倦的式也跟着爬起来,一副要准备把她“恭送”出门的样子。
“不必讲究这个……你也不像要跟我讲究的人。”阿尔托莉亚站在门口回身对困得倚在墙上,眼睛半闭不睁的式如是说,不知为何她这个稍显狼狈的样子让王的心情十分愉快。
手已经搭在了门上,阿尔托莉亚想了又想,回头笑着又轻轻补了一句:
“我很快会再来。”
式保持着很没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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